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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回
夏侯惇心事重重的模样简直一目了然。
刚刚让曾外孙女儿稳定住内息的老祖宗陆远，还来不及庆幸一下便赶忙问道，“哪里不对劲儿？需要什么尽管说，出人出力都使得。”
夏侯惇深吸了口气，“麻烦大了。老祖宗……”她一胳膊挽住老祖宗，一胳膊扯住竹刀，“我第一次好想请您出手，给我撑腰。”
陆远道：“那你倒是说啊。老祖宗欠你良多，你不使唤我，我还难受呢。”
夏侯惇诚恳道：“老祖宗，我往来过许多世界，咱们这儿绝对最难领悟意韵的地方，没有之一。您在这里便几乎克制不住随时都要飞升，您若是跟我到了新世界，前脚到后脚劫雷就能糊到您脸上。”
陆远沉默片刻，方道，“那我怎么帮你？”
“继续替我挑徒弟啊。”夏侯惇正色道，“悟性什么的，过得去就成，一定要品行好，且耐得住性子修炼的踏实孩子，年纪大点也无所谓。”顿了顿，又添了一句，“刚刚在您门口都管不住嘴的那种小孩子就算了。有您在，求人情硬塞人的事情可以免了。”
陆远郑重道：“好。”
眼见夏侯惇打算打道回府，他又忙道，“过些日子魔殿开启，咱们族里的长老们要来京城，到时候你说什么也得露个面。”
夏侯惇点头，“知道了，老祖宗。”她道了别，扯住竹刀出了竹园。
离了老祖宗的地盘，二人使出轻功，在房顶树梢与墙面之间腾挪闪现：小情侣二人“腿儿着”可比骑马快太多了。
二人回到夏府，正好赶上晚饭。
席上夏侯惇她爹夏元明特地问道：“有心事？”闺女~食~欲不佳，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啊。
入了宗师境，便不必再操心庶务，而是直接变成了族中掌握生杀大权的裁决者。
夫妻俩以前偏心女儿，自家大半资源都往女儿身上堆，却多少还要考虑一下族中长老的眼色，如今晋了宗师便能大大方方地“行事出自本心”了。
母亲陆文纬亦道：“光闭门苦修，好久都没活动活动了呢。”
四个弟弟也齐齐看了过来。
夏侯惇没法儿不动容，父母这是要为她出头，而且他们已经对其中的风险和艰难有所预料。
她摇了摇头，“爹娘专心替我挑选弟子就好，”至于弟弟们，“你们刚入门就想着帮忙，其心可嘉。”
眼见女儿当众不肯细说，夏元明与陆文纬夫妻俩不再追问。
大弟弟顺嘴拍了记马屁，“姐姐果然有了一派掌门的风范。”
真掌门我都教了好几个呢。夏侯惇戳着弟弟的嫩脸蛋，“怎么样，九阴真经修炼到第一重了吗？”
大弟弟顿时泄了气，“姐姐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。”姐姐不管答疑解惑的话，这功法他练着不是一般的费劲。
饭后，夏侯惇刚起身，又让亲娘按住了。
陆文纬道：“且住，等等你们再说体己话。你们的婚事究竟怎么打算？”
竹刀当即表态，“全凭爹娘做主。”这声“爹娘”喊得要多顺畅有多顺畅。
向来爱挑剔下女婿的夏元明都点了头：他家不像是嫁女儿，反倒是凭白多了个儿子。这“买卖”白赚了个大活人，他也就不说什么了。
夏侯惇也道：“不要太麻烦。”说完，拽着竹刀急匆匆地走了。
转瞬之间，视野里已经没了女儿女婿的身影，陆文纬和夏元明夫妻俩对视一眼，都没开口。
而夏侯惇的大弟弟眯了眼睛，“果然是急事。”
二弟接话道：“只怕还很棘手。”
修炼一途，最最要紧同时也最最宝贵的还是功法。夏侯惇带来顶级功法，几乎彻底免去了全家修炼的瓶颈，人人都是一派坦途，反过来夏侯惇遇到了棘手之事，作为受惠最多的家人却帮不上忙，挫败感和内疚感也是一半一半。
而小熊礼包正啃羊腿啃得尽兴，忽然发觉两位主人全不见了。它叼着吃到一半儿的羊腿，也一溜烟儿地跑了。
回到自己的院子，夏侯惇屏退下人，先灌了半壶茶下去。这会儿礼包也冲进门来，扑到夏侯惇脚边继续啃着羊腿。
沈信渊笑道：“憋坏了吧。”
夏侯惇道：“我的靠山仙君很好说话，资源之类我不提他都样样给足，但就是功法免谈，连涉及一点儿仙界草药的图鉴也是我磨来的。作为正道，我感觉他话里话外虽然把魔道当对手，但是一点不虚……”
沈信渊道：“魔殿可是给功法的，而且……似乎不凡。我家那本家传功法里也曾有杀正道，进阶快的说法。想来魔殿中其余功法也不会不讲杀伐，所以魔殿开启之后皇族和几大正道千年总是得迎来几场硬仗。不过我家先祖没这么傻，尽信书不如无书啊。”
夏侯惇反应极快，“难道说你家里的先辈们觉得无人晋升大宗师，跟始终没有斩杀过正道有关系？”
沈信渊点头道：“我家那功夫练下去连骨肉亲情都异常淡漠，哪里就怕杀人证道？无非是担心自家功法出了名，招人觊觎，更怕冒了天下大不韪，被群起而攻之……我家又向来子孙不旺。我想魔道在凡间传播这种有绝大隐患的功法，跟正道所为……当然不可同日而语。”
这话实在。魔道纵然在凡间传播功法，也是这种阉~割~版……小哥果然是有一说一，不能说的也直接告诉你，不骗人不坑人。
夏侯惇忽然斜眼瞧了瞧竹刀，“你这小心机很可以啊。”睡过之后，竹刀比以前更为坦诚。以前追问他家的功法和诸多“不好说”之事，他也会回答，却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。
沈信渊也略有羞涩，“那……之后，毕竟不一样……”
瞧这小表情，就知道他当初那句“已经跪下再也爬不起来”绝对是肺腑之言。
夏侯惇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，“这次暂且饶了你。”顿了顿她又道，“当初，我那靠山对抹去魔殿很是上心，提醒我完成这个任务奖励丰厚。如今他却有段时间不提此事，这点存疑。其二，你不觉得在我便宜师父那里，邪道的布置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吗？”
沈信渊果断道：“邪道不会做赔本买卖。”
夏侯惇颔首，“我想也是。我那靠山对邪道布局的态度变化也很大，开始跟我说话都有些凝重，后来……就这么高高抬起轻轻放下，这里面怎么能没隐情？”
沈信渊抬头盯着夏侯惇的双眸，“你觉得这一切跟你的新师父有关？”
夏侯惇轻笑道：“关系大了。靠山说我这个师父飞升仙界之后，陨落了。之后我想跟靠山闲聊，靠山居然没有回应……这在以前简直难以想象。”
“难不成你背后的仙君正忙着帮你新师父复生……重回仙界？”
“这是最合理的推断。不过能在仙界把一位飞升的仙君弄死……”夏侯惇多少还是会嘀咕一下：这风险杠杠的！
沈信渊盯着夏侯惇的脸问，“夏夏你打算如何？”
夏侯惇一拍桌子，吓得脚边礼包直接把嘴里的骨头和肉全掉在了地上。她大声道，“怎么能怂呢！”
若是能简单粗暴地解决掉麻烦，她才是求之不得：只怕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。想起初见雨中客，这位最强师父头一句就是“自己算了一卦”，在她和竹刀出现的地方蹲等，还蹲等了好几天，最关键的是他等到了。
话说，她跟雨中客的师徒感情，还没到能为他不惜性命。但师父有难，她光猜测了一下便要退缩，以后也别修炼，待在家里混吃等死得了，这样最安全。
她这回拉着竹刀仔细解释，其实还是她已然下了决心，却在旁敲侧击地试探竹刀的想法。显而易见，竹刀一直被她带着，思路跑了偏——这算是太过信任而产生的负面效果吗？
夏侯惇有点哭笑不得。
不过时候差不多，竹刀也该回过味儿来了。只是……竹刀这个反应也忒大了点儿。
只见沈信渊腾地起身，双手直奔她的双肩，神情还稍微有点狰狞：跟当初他犯病那会儿有几分相似，唯独双目炯炯有神，不像走火入魔那会儿双目赤红且无神。
毫无杀气，但半是恼火半是不甘的竹刀……夏侯惇只要一脚——对付他还富富有余。
沈信渊挨了当胸一脚，“砰”的一声过后仰面躺倒在地。这一声动静不仅害得礼包的羊腿再次掉在了地上，窗户和门边更多了几个小脑袋。
夏侯惇挥了挥手，令贴身丫头和侍卫们退下，又安抚一下小礼包，自己则伸手把竹刀……拉到了自己怀里。
竹刀不反抗的话，夏侯惇扛着他走上几十里，真是不带喘粗气的。
虽然是一脚撂倒，但又主动把他拉回身边，竹刀的脸色立即好看了不少：他可不怕“家~暴”。挨了老婆打，挨了也就挨了。他只是想起他父母一语不合，就是各自走开，数年都不再见面，所以他刚刚才会那样激烈。
若是让夏侯惇知道他此番心情，一定会总结出“竹刀只怕冷~暴~力”这一精准结论。
夏侯惇慢悠悠道：“你急什么？还要抓我的肩膀猛晃不成？我弟弟都嫌这招忒幼稚。”
沈信渊抬眼反问，“你要丢下我？”
夏侯惇忽然明白过来：竹刀表现得再正常也不是说明他真地正常了！因为修炼过无心诀，扭曲的性情只靠他们这些年的相处，以及修炼正道功法……还任重道远啊。
她抚住了额头，竹刀如今是九阳九阴同修，更有她用逍遥派心法总纲给他开小灶……前途肯定是光明的，但正道功法几乎万能，且润物细无声，无奈效果略慢啊。
不过竹刀也是因为她才心甘情愿地魔道转正道，责任感和满足感又同时归来。
夏侯惇便耐心道：“无论是靠山，还是师父都待我不薄，为他们卖命另说，但出力相助却是理所应当。你也知道，连我新师父这种人物都能陨落，他的敌人威能可想而知，我……不想连累你。”
沈信渊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，“你去哪儿我去哪儿。”
夏侯惇长叹一声，“兴许会没命……我本心上不想连累你也送命，但我同时也很愿意你能跟我一起冒险……我也很矛盾，你知道吗？就算我更想你陪我一块送死，但这话我直接说出口不就成了威胁？”
沈信渊忽然展颜一笑，“我明白了，你想委婉一下。咱们还委婉什么呢，除了抛下我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。”
夏侯惇佯作恼羞成怒之态，“跟你说话太累了！”
沈信渊简直是眉飞色舞，“那咱们不说话？嗯？”
说完他便把礼包弄进了床底，让夏侯惇体会了好几次“年轻真好”。
二人尽兴之后，夏侯惇卷着竹刀的头发，默默联络起小哥。
自打送他们两个回家之后，小哥不再随叫随到，夏侯惇对以前的猜测越发笃定。
这一次……就在夏侯惇准备退出系统的时候，小哥的头像忽然点亮。
夏侯惇由衷道：“没见你立时回应，心里还真是空落落的。”
小哥道：“也是赶巧了，我刚好回来。”
“很棘手？”
“是……”小哥很是感慨，“不瞒你说，原本我只想找点轻松的任务让你做完，差不多就能和你的小情郎一起飞升。到了仙界凭借这些积攒下的功劳，换上部不错的功法，更有我和你的师父们结伴作陪，法财侣地占了三样，修行路上总谈不上艰难。”
小哥如此替她打算，夏侯惇微有动容，“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。”
小哥感慨道：“可不是嘛。我和雨中客颇有交情，当初他陨落，我就没赶上，他既然早有布置，这回我说什么也得帮上一把。这段日子我去查探他那邪道仇敌的踪迹了……结果不妙啊。”
夏侯惇问道：“他那仇敌能下界来搅风搅雨？”
小哥果断极了，“必须不能！不然我早下来助拳了啊……但是他能像我这样找代言人。”
小哥继续解释，“你毕竟灵魂强韧，跟我这样交流对你完全没有损害，但邪道想找代言人哪里会考虑这么多，交流过后痴呆还是疯癫，或是干脆死了全都不在乎，因此……特别棘手。”
因为选择面儿忒大，想找邪道代言人跟大海捞针差不离。小哥是仙君，却不万能。
夏侯惇真是不能再理解他，“辛苦了。”
小哥道：“你也是要帮忙的吧。”
夏侯惇反问道：“对传道解惑且还颇为爱护的师父都见死不救……我还是人吗？”
“我想也是。”他隔了一会儿才又打出一行字来，“你不用担心，受伤也许免不了，但有我专心盯着，你不会有性命之忧。朋友没救回来，总算还有补偿的机会，但如果连妹妹……等你飞升时咱们见面你就知道了。”
夏侯惇连着两辈子都很有“哥哥缘”，虽然爹娘都很疼爱她，但论起无微不至的照顾，还得看她那一堆哥哥，有血缘关系的哥哥。
前世她不仅有亲哥，还有两个表哥……只凭“妹妹”这个称呼，和这似曾相识的语气和感觉，她真没法判断小哥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位。
小哥此时又道：“你做些准备，这边的千年也该开起来了，之后我再送你们回雨中客身边去。对了，”他忽然换了个超大的字体，“你……有了。”
夏侯惇顿时呆住了。片刻之后她才问道：“啥？我们才刚刚……”惊讶之外，她还因为被哥哥“撞破”好事而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。
小哥悠悠道：“你也不想想你们都是什么样的身体素质。既然有了，干脆好好歇上一年吧。雨中客那边我会看顾。”
夏侯惇脱口而出，“那魔殿呢？”
“邪道传人出世，能放过魔道筛选出的种子？这不算肥肉也是小菜了。正道中人若不是经常聚在一起，再心齐一点，也有给人送菜之危。你留心自己家这边别被坑狠了就成。”
夏侯惇从系统里退出来，人还有点恍惚。
而“吃饱喝足”的竹刀，早已化身成身娇体软易摆弄的乖巧忠犬，被夏侯惇一连抓了好几次头发，他终于问出声来，“怎么了？”
夏侯惇定睛瞧了竹刀半晌，才道，“你要当爹了。”
竹刀双目圆睁，嘴巴大张……大概能连续塞进两个拳头……
夏侯惇捏了他的鼻子，“回神儿啦。你都没什么表示吗？”
竹刀猛地坐起身来，捧住夏侯惇的脸便是好一通……又亲又蹭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肚子。
做完这些，他好像不大尽兴却不敢再乱来，只是眨巴着亮晶晶又湿漉漉的大眼睛等着夏侯惇的吩咐。
这副傻样……还有救吗？能把娃放心地交给他照顾，而自己闷头睡觉坐月子吗？夏侯惇心道：我为什么忽然愁起来了呢。
而竹刀等了半天，又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翻身下床，穿起衣服，眼中的柔情蜜意都快淌出来了，“想吃什么？我给你做啊。”
我又不是礼包！夏侯惇扶了额头，“随便弄点小菜，不用太精细。”
她话音刚落，礼包便从床底探出毛茸茸的脑袋，更是欢快地连着“嘤”了三声……
这是羊腿啃完了？夏侯惇无奈，“再炸点鸡腿吧。”
竹刀得令，“好的，一会儿就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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